如果不是遭遇匿名人举报,引发众议院弹劾调查,特朗普明年连任几乎没有悬念。他的“言出必行”,他的“勇猛精进”,让支持他的选民更加忠心,更加青睐。但是,自从上个月曝出以权谋私的丑闻,并遭到众议院六大委员会弹劾调查,特朗普的政治命运陡然出现变数。受其影响,民主党党内初选和明年美国大选,也一下子枝节横生,让人感觉扑朔迷离。
众议院弹劾调查的进展
这次弹劾调查的导火索,是一位匿名情报人员举报,称总统涉嫌向乌克兰总统施压,要求其协助调查竞选对手拜登。众议院民主党人接获举报后,认为特朗普破坏竞选规则、危害国家安全,已经达到了弹劾标准。众议院议长、民主党领袖佩洛西遂即宣布,授权六大委员会进行联合调查 面对众议院的质询,特朗普团队态度强硬,称在众议院投票赞成弹劾调查以前,不会进行配合。他还指责民主党人玩弄政治,将弹劾调查变成了一场“私刑”。不过,多名外交官还是服从要求,前往众议院参加听证,并提供了对特朗普不利的内部信息。
10月11日,美国前驻乌克兰大使约万诺维奇出庭时表示,特朗普和私人律师朱利安尼不满她在乌克兰的表现,向国务院施压解雇了她。美联社援引匿名消息称,约万诺维奇没有彻总统指示,“阻碍”了总统打击政敌的计划,是其遭受撤职的真实原因。
14日,美国前欧洲与俄罗斯事务顾问菲奥娜·希尔作证时说,以总统为首的核心圈对乌克兰实施了“流氓外交”,朱利安尼在对乌克兰事务中所扮演的角色,也超出了美国外交安全机制。
22日,美国驻乌克兰临时代办威廉·B·泰勒的证词更具杀伤力。自今年6月约万诺维奇被解雇,泰勒就是美国驻乌克兰最高外交官。他向众议院调查委员会表示,总统通过官方和非官方两个渠道,向乌克兰总统施加巨大压力,要求其宣布调查拜登父子;只有乌克兰宣布调查,特朗普才会同意会晤,并兑现军事援助。
如果说白宫发布的通话记录,还无法显示特朗普“以权谋私”,那么这些外交官员证词,差不多已经形成证据链,说明特朗普确实向乌克兰总统施加了不当压力。
弹劾与大选之间的双重奏
按照美国宪法,国会对总统进行弹劾,是权力监督和制衡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,是确保权力不被滥用的必要步骤。国会只要发现总统违法犯罪,就可以一查到底,直到决定是否要求其下台。
9月25日特朗普离开新闻发布会,来源:新华网
但是,落到现实中,弹劾从来不是纯粹的弹劾,也不是纯粹的权力监督,而是掺杂着党派利益的博弈,隐含着两党对未来大选的角力。民主党议员极力推动弹劾调查,固然抱有对权力滥用和国家安全的忧虑,更重要的是不希望特朗普连选连任。
反过来,共和党议员“死保”特朗普,也不是出于拥护和爱戴,而是担心一损俱损,在明年大选中丢掉执政地位。
因此,国会弹劾调查与美国大选,一条明线,一条暗线,共同构成了未来一年美国政治的双重奏。
目前来看,这次弹劾行动对共和党和民主党各有冲击,使得大选进入了胶着状态。
对特朗普来说,由于参议院掌握在共和党手中,他不必担心众议院的指控最终成真。共和党议员为了维护这个党内第一“红人”,也为了确保特朗普明年连选连任,不会轻易投票通过弹劾。特朗普受到的最大损害,来自中间选民支持率下降。
根据路透社和益普索(Ipsos)民调,佩洛西宣布启动弹劾调查以前,特朗普在共和党和中间选民中,都有非常高的支持率。90%的共和党人与60%多的中间派,都反对弹劾总统。
可是,10月18日至22日民调显示,支持弹劾特朗普的中间选民比例,从37%增加到了45%。再加上支持弹劾的两党选民小幅上升,整体赞同弹劾的选民比例达到46%,超过反对者6个百分点。
盖洛普10月1日至13日进行的民调,所得数据不同,但是反映的基本趋向一致。根据该民调数据,支持弹劾的受访美国人占比52%,较6月份民调增加了7个百分点,其中民主党人支持弹劾的比例为89%,中间选民支持弹劾的比例为55%。不过,共和党人支持弹劾特朗普的比例仅为6%,较6月份还减少1个百分点。
上次大选,两党得票不相上下,特朗普以微弱优势取胜。如果明年大选,多数中间选民改变看法,转投民主党候选人,将对特朗普参选造成至关重要的负面冲击。
就大选来说,民主党也不能算是赢家。民主党最具竞争力的三位候选人,分别是拜登、沃伦和桑德斯,其中拜登较为温和,民意支持率最高,击败特朗普的可能性最大。特朗普就是感受到了他的压力,才不惜冒着巨大政治风险,要求乌克兰协助调查。
特朗普似乎看准了民主党的命门,不将拜登拉下马不罢休。即使众议院宣布启动弹劾调查,他还向媒体表示,希望中国也调查一下拜登父子与中国公司的非正常关系。据媒体消息,拜登儿子任职一家中国公司董事,并曾安排拜登与该公司负责人会晤。
由此,拜登儿子的相关丑闻再度被揭开,成为吞噬老拜登政治光环的一把利剑。
最近的民调显示,拜登受乌克兰事件影响,已经失去了党内头把金交椅,被沃伦超越,成为民意支持率最高的竞选人。78岁的桑德斯身体不适,一度中断竞选活动,更助沃伦一臂之力。如果不出意外,70岁的女性参议员沃伦,很可能代表民主党出战。
沃伦出身哈佛教授,坚持人权、平等,厌恶华尔街、垄断巨头和权贵,维护工人和消费者的利益,属于左翼中的左翼。有人直接将她比喻为“精英版的桑德斯”。
如果推举沃伦出战,对民主党的大选之路是好是坏?在笔者看来,最起码不及拜登。沃伦过于尖锐和激进,不像相对温和的拜登那样,可以为民主党争取更多中间选票。这样说来,特朗普向乌克兰施压虽然“自损一千”,但也算“杀敌八百”。
决定美国大选的两个关键
从目前选情来看,民主党和共和党各有优势,难以明确分出胜负。民主党掌握着道德和权力优势。他们以众议院为根据地,不断传唤涉及乌克兰事务的外交高官,深挖特朗普的“犯罪证据”,使得特朗普始终处于滥用职权和损害国家安全的阴影。
特朗普及其背后的共和党,则拥有得天独厚的经济优势。几十年来难得一见的良好经济数据,是特朗普再度竞选的坚实后盾。10月10日,英国智库牛津经济(Oxford Economics)发布的报告,根据雷伊·费尔经济模型,分析了美国失业率、通胀率和工资增长后认为,特朗普将在明年大选中,以高于民主党竞选人5个百分点的得票率胜出。
牛津经济预测2020美国大选,来源:OE官方主页(Facebook)
牛津经济的分析仅考虑经济数据,没有涉及竞选人的禀性、主张、丑闻以及弹劾等因素,不能作为定论。
鉴于两党竞选人各有致命优劣,目前还不易断定谁能笑到最后。但是,可以确定的是,两个关键因素的走向,将决定大选天平会逐渐偏向哪一方。
一个因素是弹劾行动的持续时间。从以往历史来看,民众对政客、明星人物的丑闻,都有一个敏感期和疲劳期。一旦进入疲劳期,民众就不会再对丑闻感兴趣,甚至慢慢接受,不再计较。美国民主党人发起的弹劾行动,肯定也逃不过这一规律。
如果民主党人操作得当,能够将弹劾行动拉长,并让选民对特朗普的厌恶情绪保持到大选前夕,就会有效削弱特朗普的支持率。反之,如果民主党人早早收兵,而又未能弹劾成功,让选民过早地走出敏感期,就会失去对特朗普的打击意义。
由此推断,民主党人不会速战速决,而是尽可能地延长弹劾调查过程,让特朗普即使不被弹劾,也要始终背负选民的质疑和批评。当然,这是一门政治操作艺术,过犹不及。民主党人如果任意延长,让选民看到“迫害”之嫌,也会产生相反的效果。
另一个因素是贸易谈判日程。目前,贸易谈判对特朗普来说,不仅是为了缩减贸易逆差,也是为了争取政绩,增加反制民主党人的资本。而且,与前述情况相似,民众对领导人的政绩也存在一个心理变化过程,敏感期过后就是疲劳期。特朗普只有把握好节奏,尽量将谈判成果集中于大选前夕,才能最大限度地彰显优势。
但是,贸易谈判安排并非特朗普一方所能决定,而是取决于两国共识。也可以说,取决于中国是否配合特朗普的算盘。如果双方都抱诚意,明年夏秋之交达成最终协议,对特朗普连选连任是最大的利好。反之,如果特朗普处理不当,激起中方愤怒、谈判终止,贸易战就成了特朗普的“负资产”。
从目前来看,两大经济体国家达成第一阶段协议,并显示出继续谈判的诚意,对特朗普是一个良好趋势。
总之,看美国大选,不仅要看国会弹劾,还要看弹劾行动持续长短,以及贸易谈判如何安排,何时呈现谈判成果。前者决定了民主党人对特朗普的压制有多大,后者则决定着特朗普对民主党的反制有多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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